亞洲古老型智人長什麼樣?院士為你詳解夏河丹尼索瓦人

人民網北京1月28日電 (曲源 王帥)東亞地區在距今約20萬年至5萬年前生活著什麼樣的人類?亞洲古型智人有哪些特征?近日,人民網強國論壇記者專訪了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研究所所長、中國地理學會理事長陳發虎,為您揭秘生活在東亞的夏河丹尼索瓦人。
《自然》雜志刊登的夏河丹尼索瓦人研究論文
強國論壇:2019年5月,一枚發現於甘肅夏河白石崖溶洞的古人類右下頜骨化石的研究成果發表於《自然》雜志,從而引發了人們對古人類丹尼索瓦人的關注。您能介紹一下這一發現成果嗎?
陳發虎:人類的演化經歷了從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古老型智人到現代人的過程。現代人之前,在歐洲廣泛分布著一群古人類,他們是尼安德特人,而在同期的東亞地區,也發現了不少人類化石,但是一直不知道他們屬於哪個人種。丹尼索瓦人是一支神秘的早期智人,因發現於西伯利亞的丹尼索瓦洞而得名,生活在距今約20多萬年至5萬年前,被認為是同時期廣泛分布於歐洲的尼安德特人的近親。丹尼索瓦人的化石極為罕見,因此科學家對這種古人類的樣貌所知甚少。
我們正好在甘肅夏河縣(夏河縣屬於青藏高原的一部分)的甘加盆地發現一塊人的下頜骨,通過檢測,最后証明這個人與丹尼索瓦人屬於同一個人群。所以我們當時命名為夏河丹尼索瓦古老型智人,還有的人建議直接就叫“夏河人”。
在海拔超過三千米的青藏高原發現的丹尼索瓦人下頜骨化石
強國論壇:夏河丹尼索瓦人研究入選美國《考古》雜志評選的2019年度世界十大考古發現。您能簡要介紹一下這項科學成果的情況,以及它對人類歷史考古發現有哪些重大的意義嗎?
陳發虎:這一發現非常重大,夏爾巴人等高山人群攜帶著一個普遍的高海拔環境適應基因,叫EPAS1基因,當然還有其它幾個幫助人類適應高原的基因,其中的EPAS1基因在丹尼索瓦人的基因裡也存在,那就非常奇怪,丹尼索瓦人在西伯利亞,他們的基因怎麼會在青藏高原現生人群裡有?這說明青藏高原現生人群的高原適應基因,有可能是丹尼索瓦人貢獻給他們的。
另一個非常重大的發現是,根據我們這個下頜骨的形態,建立模型,我們可以還原丹尼索瓦人的樣子,而這個樣子同亞洲人高度相似。我們的研究表明,在北京猿人和現代智人之間,可能亞洲主要分布著丹尼索瓦人。過去在我們東亞地區,知道有古老型智人,古老型智人具體是什麼人種,沒人知道,現在通過這個發現,我們至少可以說,在青藏高原邊緣,當時有丹尼索瓦人生活。這一發現,為確定在北京猿人到現生人群之間生活著怎樣的人群,提供了一個新的線索,其意義可謂非常重大。
去除附著碳酸鈣結核的夏河人下頜骨三維表面模型(灰色為虛擬重建的鏡像部分)
強國論壇:古人類發展中哪些因素對人類文明發展影響巨大?
陳發虎:人類的演化過程非常漫長,從700萬年前就開始了。現在一個最基本的說法,我們最早的人是從哪來的?是從非洲來的,但為什麼人類要離開非洲,實際上與環境、氣候變化非常有關系。在史前時期,非洲大陸出現了一個大的撕裂過程,這一地質變化過程中伴隨著火山噴發,形成了大斷裂,形成了高山,把從大西洋來的水汽擋住了。原來的熱帶雨林地區逐步從雨林環境變成稀疏草原環境,迫使所有動物進行適應性演化,要麼消失,要麼遷徙,要麼通過某種基因的變異來適應新的環境。
在這個過程裡面,氣候環境不斷發生變化,比如大的干旱環境出現了,例如撒哈拉沙漠在7000年前完全是一個綠洲,裡面有河流、有樹木、有草原,非常好的環境。氣候劇變,居住在撒哈拉沙漠的古代人類就得遷移,實際上人群的遷移,一波一波的,有的到了東亞地區,通過不斷適應當地環境,形成了亞洲人的祖先。這就是氣候對人類文明的影響。
我曾經有一個學生在《Science》發過一篇文章,研究中國朝代的更替與氣候變化的關系。這個研究發現,氣候變好了之后,北方降雨更多,經濟產出增多,如盛唐的出現就與生態環境變好有關,秦到唐中國北方地區環境濕潤,適宜人類居住,所以它是中國政治經濟的中心。黃河流域是屬於受季風影響較大的區域,過去季風強勢,中國文明就相對強,漢代、唐代都是這個現狀,這個區域也是我們中華文明搖籃。由於氣候變化、人類的影響,黃河流域生態環境遭遇了破壞,中國北方地區的經濟產出不斷變少,也導致了中國政治中心的遷移。不僅氣候環境對人類文明產生重大影響,人類的活動不當,也會對氣候環境產生影響,兩者是相互作用的。
極端天氣的頻繁出現和爆發是不利於人類社會發展的。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建立一個美好的生存環境,一個宜居的環境,包括美麗中國的建設、生態文明建設,就是要建立一個有利於我們人類,有利於自然和諧發展的環境。
陳發虎院士帶領團隊進行野外考察
強國論壇:您作為一個高等教育工作者,對目前基礎研究工作方面有什麼建議?
陳發虎:實際上中國面臨技術上“卡脖子”的問題,卡的是什麼?卡的是我們基礎研究跟不上。基礎研究發展好了,才能推動技術的發明創新。科學研究的對象是客觀存在的,我們的研究是發現客觀規律。發現的這種客觀規律,可能若干年之后就變成一個技術應用。例如核裂變的研究,當時誰也沒有想到核裂變能變為原子彈,變為核能利用。所以,我們要非常重視基礎研究工作,隻有基礎研究做好了,中國才能解決科研上“卡脖子”的問題。
對於專業人才的教育和培養,一是要給他最基本的科學教育,要培養科學的精神、開闊的視野、要了解國際前沿的科研動態。二是對人本身的教育,是一個綜合素質的教育、全面教育,特別是人品的教育,把青年學者變為品德高尚的,為我們國家所用的,為全人類服務的高層次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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