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封城第四十六天,也是三八國際婦女節。九點剛過,指揮部便傳來了好消息,武漢昨日新增病例41例,環比減少30例。正如那位看不清面目的武漢護士說的:我堅信,一定能打贏這場戰疫,也一定會贏得這場戰疫的徹底勝利!英雄不問出處,抗疫何分雌雄?要知道,這次武漢戰疫的女性醫護人員佔總數的三分之二,女同胞挑的是大梁。千千萬萬無私奉獻的人,不論來自何方,也不管是男是女,都將與武漢一起載入史冊!
武漢是一座別樣的城市,歷史、文化、地理、氣候等都有著獨特的況味,百姓生活千姿百態,人文性格與眾不同。就拿這次壯士斷腕般的封城來說,盡管有些無法承受之重,然而連續一個多月的封城封控,武漢人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對、去承受、去堅守。處處都是戰場,人人都是戰士。一場由江城父老參入的狙擊戰配合著十四億國人的整體戰打得漂漂亮亮,既讓全世界感受到了中國力量,也讓全世界的人目睹了一千多萬武漢人獨特的風採。
武漢是一座即使是掏心掏肺也不容易說得透的城市。春暖一溜清爽,夏至滿池荷香﹔秋送一城金黃,冬來雪飄梅放。四季分明,是武漢的自然屬性。這樣的武漢,不是南國的四季如春那麼溫暖,北國的千裡冰霜那般寒徹能夠比擬的。
少了任何一個季節的日子,在武漢人看來,那都是非常遺憾的事情,而沒有了季節的更迭,江城絕不能成為獨特的武漢。春夏秋冬的變幻,是在教化我們武漢人適者生存。不知何故,這樣的哲思,我那滿腦子“仁義禮智信”的父母大人居然不曾施教於我,這不能不說是我成長旅程的一種遺憾。
夏穿短褲汗衫,冬披棉褲棉衣,而我則特別喜歡用這種雖然抽象卻很形象的方式來引導自己的孩子。我以為這是她應該懂得的凡世的最貼近自然的生存法則,唯有經歷過酷暑的煎熬,才能夠懂得珍惜冬日的白雪飄飄。
滿世界的人都知道,江南有三大火爐,武漢乃火爐之一。其實,酷熱的夏季在給予江城不堪忍受的熾烤同時,也衍生了武漢獨特的城市文化,啟迪著我們去思考,去追尋夏日詩一般地美妙。讓我們體驗在酷熱難熬之時,一旦遁入清涼,那種感覺簡直是無與倫比。
記得有一年伏夏我在款待了一位北方的朋友,瞅著我們團團圍坐的拖鞋、背心,他一臉疑惑。不知道是不堪悶熱的熬煎,還是他意識到自己格格不入也不太好,抑或是我們這般赤條條把他給感召。剎那間,他將扣得嚴嚴實實的長袖襯衫棄到一邊,光著膀子,操起了一支冰啤,一飲而盡,輕抹著手臂上的汗珠之后,高聲叫喊:“爽,爽,爽,這武漢的夏天還真是爽!”
四季分明,儼然成了武漢的城市性格,宛如武漢人積蓄在骨子裡的春雨綿綿、夏日炎炎、秋風送爽、寒雪逍遙,去坦然面對波濤洶涌的長江水。如波濤一般起起落落中,從來沒有過跌跌撞撞,所有的喜怒哀樂總能被武漢人整得明明白白、清清爽爽。這就是武漢,這便是武漢人,傳說的鳳凰涅槃也不過是這一方水土一方人的真實寫照。
生於斯,長於斯,我骨子裡深深地烙上了春夏秋冬的印記,以至於離家稍長一點時間就感覺那兒那兒都不舒服,一定會變著法子打道回府。二月初,盡管武漢正值封控,我毅然決然地驅車從千裡之外回到武漢。盡管南國溫暖如春,我在那兒卻感覺少了份安然。獨自返程的路上,我除了啃面包,上了三次洗手間,就再也沒有把車停靠。入城時戒備森嚴,進城后街空無人,我不僅沒有一絲恐懼感,反而拾回了原本的踏實,只是這樣的踏實裡多了一絲無以言狀的感傷。
盡管那一夜我沒怎麼休息,第二天還是起了個大早。開著早已經報備的汽車,直奔自己的崗位。街區裡,依然見不到行人,看得到隻有執勤的警車和接送病人的救護車。昔日車水馬龍的高架橋,如今空空如也﹔往日人流如織的東湖綠道,如今了無一人。不過,盡管天空陰沉,透過窗口,我還是看到了五裡之外的黃鶴樓的樓頂。那一刻,我思緒萬千。
武漢的歷史可以上溯到距今3500多年前,江北的盤龍城遺址昭示了江城武漢遙遠的輝煌。遠的多的咱就不說了,武昌首義的硝煙碾碎了五千年封建王朝的道場,黃鶴樓巍然挺立呈現的是惟楚有才的風貌。“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崔顥絕筆了江城的性情與唯美。“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李白詮釋了江城的奔放與偉岸。
武漢好大,大到兩江交匯三鎮為恃,九省通衢坐擁華夏。怏怏神州有哪一個城市如此磅礡?琴台覓知音,那是武漢的絕唱﹔漢陽兵工廠,曾鑄就國之脊梁﹔東湖客舍的燈光,既點亮了一個時代,更照亮了中國的明天和遠方。
武漢有多大,一定要去看一看華科大(華中科技大學),武漢有多深,你得去琢磨位於江南街道口的老牌坊(國立武漢大學)。都說在武漢,一座大學擁有一座山,那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武漢是百湖之城,更有數不清的山。十余座橫跨長江天塹的大橋,承載著南來北往之重,無時不刻都在為六億神州輸送血漿。敢問,還有那一座城市如此氣宇軒昂?
我愛我的武漢,包括她的過往﹔我愛我的江城,以及她的未來。
武漢是一座含金量極高的城市,除了近百所大專院校,除了眾多科研院所國字號,除了中國芯,還有中國光谷、汽車城、生物城、化工城、未來城,名副其實的英雄用武之地、海納百川之城。武漢人很聰明,卻不怎麼精明,創造了很多的“武漢經驗”,似乎很樂意“牆內開花牆外香”。武漢沒有上海、北京那般器重,但始終是大中華的輜重。
武漢是一座很值得玩味的城市。城市文化朴實有料,日子自在逍遙。率真直白,敢愛敢恨,有板有眼,有腔有調,重情重義,絕大多數人都是那個調調。武漢人最擅長把“九死一生的艱難人生和不太順心的煩惱人生”先理順再過好,恰如易中天先生所說:“於是武漢人便把生活變成了藝術”像模像樣的藝術。比如現在你可以因為新冠病毒肆虐而感到恐懼和焦躁,但是不久的將來,抑或在明天,風依舊,情昭昭。
武漢人喜歡沿江環湖而居,碼頭多了,生活中自然少不了粗俗。盡管外來人一開始有些納悶,為什麼要蹬在路邊“過早”(用早餐),“個板媽的”罵起人來還那麼俏,一句“你黑(hei拼音平聲,同“嚇”)老子”下了人家一大跳,但武漢人沒有廣州人的“稍氣”,上海人的“精細”,北京人的“老炮兒”。待等習慣了混熟了,一個個是喜歡得不得了。
兒時就聽說了這麼個故事,一位成都人來武漢發飆:“四川有個峨眉山,離天隻有三尺三!”個中不乏貶意。武漢人那裡肯“嘔”這個氣(ou的平聲,等同服齊),馬上還以顏色:“湖北有個黃鶴樓,半截插在雲裡頭!”幽得成都人半晌無聲。如果你能和武漢人“嘴哈子”(調侃、吹牛之意),那他絕對和你哥兄老弟地搞兩盞(干幾杯酒)。好個武漢人,好個武漢方言。
從空中俯瞰,江城猶如一個碩大的盆景。登山遠眺,江城卻似一副巨幅山水畫。城在山水間,山水於人間,名副其實的山水之城。中心城區裡除東湖,還有南湖、北湖、西湖,沙湖、湯遜湖、菱角湖、后湖、后官湖……湖泊多到連武漢人自己都道不清名字,不像在北方把拈不上筷子的小水坑都稱作“海”,這在武漢人看來實在是滑稽,也一定會忍俊不禁。
難怪朱德總司令生前游完東湖后即興賦詩:“東湖暫讓西湖好,將來定比西湖強。”需要申明的是,我沒有必有用貶低他人抬高己城的意思。除了湖,數不清的便是山,珞珈山、馬鞍山、鼓架山、珞珈山、父子山、喻家山、桂子山、九真山、獅子山不說,僅僅是“龜蛇鎖大江”的龜山與蛇山就巍峨無比,也難怪桀驁不順的長江在這裡乖巧地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無聲無息地流向遠方。
武漢人的生活很走心,放眼三鎮,人人都把笑意寫在臉上。聽說全國宜居城市評比中武漢排名並不佔優,但江城人的生活卻是實實在在的“扎實”(厲害、很棒)。僅吃和穿這檔子事就可以把外埠人整到雲裡霧裡。且不說前衛的漢口、繁華的武昌,僅說是三鎮的小兄弟漢陽,滿大街的購物中心,琳琅滿目的時尚商品,一家挨一家的美味餐廳,就足以讓你心服口服。
武漢不僅是江城人的世界,更是外來人口的天堂。在七個中心城區擦肩而過的是不同膚色的男男女女,不開口便罷,一開要麼說普通話,要麼就嘰裡呱啦,想聽正宗的武漢話真的還著實困難。武漢的飲食南北薈萃,中西合璧。聞名遐邇的漢口吉慶街、古色古香的武昌戶部巷是武漢最負盛名的好吃街,沿街店面說著維語賣羊肉串的、擺著羹鍋煲靚湯的、撐著雨棚煮水餃的,應有盡有,比比皆是。高至人參燕窩,山珍海味、低到油條豆漿、熱干面,火火的餐飲,火火的生活。那個享受,隻有身臨其境才會道出個子丑寅卯來。
疊翠的山,臨江的灘,和風的柳,流淌的車,還有那一波一波徜徉的人。愜意時臨湖小憩,郁悶時邀友品茶﹔開心時引吭高歌,飢餓時擇羹而食﹔疲勞了到小木屋度假,愜意時舉起相機咔嚓。面對肆無忌憚的新型冠狀病毒,武漢人把災難當作困難,用困難演繹了一朵絢爛的花。品鑒人生五味,武漢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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