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挺住，活下去

冬天快要畫上一個句號時，朔風特別猛

襲擊道路、草木、人和事，在我的家鄉

一場大雪始終躲在上帝的手心，遲遲不肯降臨

霧霾開始發瘋，包圍我的屋子。空氣的灰臉

被一條令人不安的消息凝成冰，我在其中

 

我的家鄉病了，一隻鳥流干最后一滴血后

我成了籠中的鳥，燒旺除夕的爐火

飯桌前，幾個位置空著，哥嫂一家隔在南方

七歲的侄兒、侄女一定插上夢翼，眺望湖北

這邊爺爺奶奶准備的壓歲紅包，以及年糕

熾熱、滾燙，在大山裡裝滿他們的小手

 

水井已經失語，與小河互不串門

太安靜了，老人的一聲咳嗽

讓整個村子提心吊膽，森林、山地都張開

焦慮的神經，跟孩子一樣，渴望大雪

那干淨的白，洗濯身子和肺

 

我小心翼翼地藏起來，用一隻潔白的口罩

丈量從江城到鄂西的黑夜與山川

又聽到一群蝙蝠在田野哭泣

它們在尋找逝去的親人，還有幾條野蛇、果子狸

穿山甲的魂也在林中飄蕩，找不到回家的路

 

每一片森林都是無辜的

每一個生靈都渴望愛和自由

每一條溪流都有獨特的方言

每一座山峰都盡力描繪自己的情感

每一方土地都埋藏著母親的夢

我害怕傷害你的心靈

會失去我生命的根，及全部的熱戀

 

現在，我隻能愛上消毒液和口罩

動不了，就把自己打扮成一個靜默的文字

看著並不知情的一隻蝴蝶，在窗前飛舞

它的姿態，讓我思念遠方及鷹的日子

 

這自然，用病毒給我上一堂刻骨銘心的課

舉起對峙的獵槍，最后自食痛苦的果子

就連一隻螞蟻的生存奮斗事跡，也驚天動地

別辜負了每株花草的悲憫，別惹怒豹子

對一寸田土敬畏和尊重，會收獲一片芬芳的糧食

 

路空了，我連給老槐樹拜年的行程也取消

更看不見鄰居的臉在哪兒，成了皺褶的老樹皮

還是嫩葉子，隻有門口高挂的紅燈籠亮起來

証明我們還有呼吸，脈搏還在跳動，還有明天

 

父親，這個侍弄了大半輩子庄稼的老兵

抱著一台舊收音機回憶青春，把思緒撒在酒裡

也燃在煙上，雙手沾滿油鹽的母親看著他

是辛酸的、擔心的、緊張的，一雙渾濁的目光

單純而堅韌，始終不忘尋找希望

 

我從歷史神話裡找到后羿，想請求他

把射下的太陽挂到天空，哪怕一秒鐘

殺掉這片大地的毒，還季節一份安寧

我渴望一場春雷、渴望烈火，驅散瘟疫

 

從一條河到另一條河，燕子和麻雀都落難了

一個一個的救助信息，捂熱我的耳朵和眼睛

一個一個的病例，塞在我的心田沉甸甸的

你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愛是一片海

是歲月的光、洪流般的力量

溫暖你的胸膛和手臂：挺住，活下去

 

隻要奪過寒夜的暗劍，前面就是升起丹曦的清晨

隻要逃出暴風雨的魔爪，下一站可見彩虹

等待河水解封后，裡面依然有星星和月亮的影子

此刻，我隻想化作一根潔白的羽毛

劃破宇宙的肚皮，給你帶來桃花

當真正的春天來了，我們還能手捧著陽光一路同行

 

寫於2020.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