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錮的23天，隻要能活下去，我“疫”然愛你

世界的悲傷與災難都太多，我們活在平靜遙遠的角落，無力憐憫。人間既非天堂又非地獄，末日尚遠，我們惟能維護著自己的天地，就算是洪荒滔天，也總有他人去擔當。——七堇年《被窩是青春的墳墓》

到處空蕩蕩的大街、戴口罩的面孔、封閉的居民小區、被阻斷的城際交通，仿佛末日世界的景象，失去了往年歡樂祥和的氣氛，看不見摸不著又似乎無處不在的危險，令人戰戰兢兢，隻能站在大樓望一眼窗外，這便是2020年的開年景象。父母不能探望，朋友不能相聚。甚至，連愛人都不能相見，近在咫尺，又天各一方。

可是，我們本來說好春節后就離婚的。你說，疫情一過就會去辦理。

壹

我一直在埋怨，你只是一名護士，救不了死扶不了傷，隻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輔料而已，為什麼還要那麼拼命。

但你置若罔聞，你說，你沉醉於每一位康復者從你面前離開的樣子，那洋溢的笑容，令你很有成就感，讓你看到人們對生的眷戀。

是的，我們不就是這樣相識的嗎？

那一年，我因為車禍昏迷，術后睜開的第一眼，我以為到了天堂，看到一張天使般純淨的臉。而你真的就是天使啊，你的聲音很柔和，就如窗外的陽光，充滿貼心的溫暖。我感覺，醒來的人間比天堂更美。

你說：“醒了啊，雖然傷的比較重，但都不礙事，很快可以康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讓醫生過來看下。”

我說：“感覺腦袋和腿有點疼。”

你說：“那應該沒什麼事，手術后的正常反應，你先好好休息，一會醫生過來給你再檢查一下。”

短短的幾句話讓我內心充滿鼓動的波瀾。我想，愛情的奇跡應該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吧。雖然口罩遮住了整個臉部，但我還是看見了你晶亮的眸子，明亮而又清澈，總是忍不住想，如果能允許我一直看下去該多好。而你自然的笑容裡，仿佛晨曦裡的亮光，透過了皮膚，駐留在了心臟，深深不能自拔。對的，這就是一見鐘情了。

自此，我愛上了每天上藥、拔針。我多麼期待著你的手能在我的皮膚上多按一會，哪怕多幾個針孔都無所謂﹔期待著每天能夠近距離的嗅探你身上淡淡的蘇打水味，以及混雜的那一抹獨有淡香。雖然你的態度隻不過是職業習慣，與其他人別無二致，但我還是覺得你對我的照顧比較多。

半個月的住院第一次令我感到時間是如此的匆忙逃離，我還有很多事情未來得及做。比如，關於病情之外的聊天。

所以我鼓起勇氣向你要了微信號，害怕理由不夠或者你會拒絕，又緊張的加了句：“怕回去后有什麼問題好問你。”

你微微一笑，瞇起的眼睛又一次電擊了我，我想逃離卻又沉醉。你沒有帶手機，拿起紙寫下了你的號碼。我視若珍寶，至今還在書本裡夾著，那娟秀的字體，一如我腦海中珍藏的背影。

我還記得我們之間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緊張心情下給你發的微信，我清晰記得你回復的文字﹔

第一次請你吃飯，自此一直記得你口味是喜辣﹔

第一次牽你的手，走過兩條馬路，看的電影是《重返20歲》。

但是，我們第一次吵架，第一次提離婚是具體什麼時候呢？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被禁錮的23天，隻要能活下去，我“疫”然愛你

貳

愛得愈深，苛求得愈切，所以愛人之間不可能沒有意氣的爭執。──勞倫斯

但是，我們確確實實很多次吵架了，也決定離婚了。

戀愛可以抽時間一起吃飯，忙或者不忙不重要，因為我們都可以等待﹔戀愛可以去屈從對方，放棄自己的感受，因為我們都不舍這份美好。但婚姻不同，婚姻就是有了一個家，一家人就是要一桌子吃飯，一張床睡覺，一起享受生活的歡樂或者悲傷。

而你，時常性的深夜歸家吵醒已沉睡的我，令我無法再次入眠，心情變得越來越焦慮，自此隻好分床﹔我們有多久沒在一起好好吃飯了，又有多久沒和孩子一起享受快樂時光了。還有，你知道心事不能分享的痛苦嗎？成功或者落魄，我總希望該有個人看到！

我說，放棄你的工作吧，我接受不了你沒有規律的生活。

你說，你放棄不了，放棄了就如失去了人生，你不想無所事事，你不想你的價值就此沒落。

於是，我們就有了爭吵，無數次的爭吵。爭吵的最后我們都無力了，生活猶如死水，連離婚都是很平淡的決定。

三

疫情來得有點太意外，更意外的是如此嚴重，很多事情都被我們以“年后再說”擱置了。

僅僅在新年的第二天，你就和我說，“疫情”開始蔓延的嚴重了，醫院在要求你回崗。我雖有不快，但能說什麼呢？對於你的工作，哪一次我的意見管用過，你隻不過是通知我而已。

我隻好陪你一起收拾東西，告別才陪伴兩天父母，驅車600公裡深夜回到了家中。

而你第二天就去了醫院，自此至今天一共23天，我和孩子再也未曾見過你面。你說，害怕把病毒帶回家。

自此我每天都需要關注你的情況，關注你醫院的動態，期待感染的名單裡不能有你。這期間，我們唯一見過的一次，是你通過保安從裡面遞出來的口罩，距離還是那麼遠。我說，裡面太危險，你更需要。你說，沒事，總能擠出來些，外面現在買不到，出門記得一定要帶。這是我們之間沉寂了多久的互相關愛，莫然令我感動。

你說，今天你有一個被感染的同事走了，還那麼年輕，第一次感受生命如此脆弱，死亡距離如此之近。

我無數次推演過，如果沒有你的世界，我是否會比現在過的更好！

答案全然是否定的!

因為這23天，我比與你吵架過的更加煎熬。

我惶恐清晨起來遇見冰涼的天空，從此世界黯然無光﹔我看見愛美的你再也沒有化過妝，細嫩的皮膚變得粗糙不堪﹔我心疼你歪倒在長凳上的樣子，滿眼的血絲盡顯疲憊﹔你盯著孩子照片的眼神讓我看到你對家的熱愛，早日回家是你的心願。

你說，讓我每天錄孩子的視頻給你看。我說，你干嘛不直接視頻呢。你說，你怕孩子哭，更怕自己哭。而你，似乎變的話也多了，以前的離別未曾見過你這樣。總是在難得的休息時間，不停的問今天陪孩子吃了什麼啊，幾點睡覺的啊，沒事千萬別出去啊，被子要常晒啊，注意通風啊。而我，或許是寂寞，或許是受到了你的感染，總是希望你把口罩戴好，防護服穿好，千萬別有什麼差錯，更要多休息好，身體差抵抗力也會變差，對今天又有幾個出院也願意陪你一起開心。

是啊，被禁錮的23天，我們像被世界遺忘的棄子，但又處處充滿溫暖和關愛。出不了門，但又未曾離開過。

孩子說，爸爸，你做的菜真難吃，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說，媽媽在和病毒打仗戰斗，要救很多很多的人，沒有媽媽，我們就永遠永遠都出不去了，是不是很偉大啊？等媽媽回來了，就是大英雄，我們帶著鮮花一起去迎接好不好？

每天 “戰疫”數據的變好讓我有了些許安慰，一切勝利在望，雖然你的歸期未知，但 “疫”后我們會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