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暫停鍵下的情人節

編者按 清斐是我的一位朋友，在鎮江西津渡開了一家小餐廳，可以說一直順風順水。然而，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讓他止不住地心慌。我試著用第一人稱記錄下他這段時間的心路歷程，也希望能給他的餐飲同行們一點點啟示。

2月14日是情人節，這本應是一個電話被打爆、訂餐翻台的日子，然而，2020年的這一天，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4年前，我夫人從上海回到家鄉鎮江創業，因為她從小就在西津渡附近長大，我們盤下了西津渡風景區的一家店新開。那時候，這裡節假日裡人山人海，無數年輕人在這裡邂逅和牽手。每年春節的時候，我們都如期迎來餐飲旺季，各式各樣的大型花燈，五光十色，可以照亮半面天空。

現在，店裡和街上沒有一個人。就像所有人去參加了一場捉迷藏的游戲。

過年前，我按照往年的客流量，早早地准備了大量的庫存，現在，它們都堆積在倉庫，我能聞到蔬菜和水果，正在一點點萎縮和壞掉的氣息，混合出一種怪異的甜香。

從武漢封城的第二天起，我就開始習慣這種讓人心慌的冷清。特別在情人節這天，回想起往年店裡堆滿玫瑰、人頭攢動的場面，就特別心慌。

空蕩蕩的小店依舊動人，就像是一所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婚房，突然遭遇了落跑的新娘。

2020年，原本是想掄起胳膊大干一場，但是，現在卻變成了能不能活下去的一年。我越來越不敢坐在店裡，別人看不見，但是我能看見一隻隻手伸向我，那是供貨商催貨款的手，房東催房租的手，員工們要工資的手。

2月15日，是我們店發工資的日子，咬咬牙，我還是給員工發了足額的工資。我知道我的員工們也很難，他們都是年輕人，開銷大，還要還房貸……

我自己也要每月還兩處房貸，好幾千。

我不能呆在店裡，我得讓自己動起來，這樣才不至於想太多。既然做不了堂食，那就做外送吧。好在我們“福巧”有不少老客戶，我們在朋友圈已經處成了朋友。我開始將招牌菜“福巧香草烤雞”打包做外送，這樣至少可以消耗部分庫存，稍稍減少點損失。

讓我喜出望外的是，在送外送的過程中，不少老客人還介紹了新客戶給我。這是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事了。

從學校畢業出來，我不是在外地的飯店裡工作，就是呆在鎮江的飯店裡，其實對這座城市很陌生了。我每天開著小車在鎮江的大街小巷裡穿梭，也有很多意外的驚喜。

我漸漸摸熟了很多從小到大都沒去過的地方，遠的地方，已經延伸到丹徒新區和鎮江新區，最遠的一次，居然跑到了鎮江郊區的西麓村。

那天下著雨，到西麓村的很多路口都封閉了，我跟著導航不停地改變路線，最終還是迷路了，兜兜轉轉好幾圈，才到達目的地。我在雨中拍下了這張紀念性的照片。

有時候，客人點了一個38元的小蛋糕，路程卻很遠，利潤還頂不上油錢，但是，動起來人就會開心一些。

我現在三四天就要加一次油，有點肉疼呢。但把每一份外送送到小區門口的外送存放點，看著客人戴著口罩來拿，我們遠遠地揮一揮手，都有老友重逢的喜悅。

在送餐的這半個多月裡，我們店收到了許多客人的反饋，比如對食物的滿意、對我們現狀的理解，也令我感動不已。

2月14日，我為客人准備了惠靈頓牛排外送，從很多客人朋友圈的消息看，他們也很滿意和感動。這道經典華麗的牛排，是英國有名的菜肴，俗稱“酥皮焗牛排”，是我的拿手菜。

我發現，通過這次疫情，我更能沉下心來研究美食和制作。

就以這道菜為例，我選用了上好的牛裡脊，大火煎烤上色，在包上一層鬆露蘑菇泥(Duxelles)和一層火腿后，再用酥皮包裹並刷勻蛋黃液，入烤箱焗熟。從營養價值上來看，牛肉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氨基酸，能提高機體的抗病能力，蘑菇富含賴氨酸，也能增強抗病力。

我特地給客人准備了這道菜，我希望他們提高自己的免疫力，都好好的，我們攜手走到春暖花開的那一天。

在送外送的路上，我會止不住地想很多。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全國都在喊“武漢加油，中國加油”，我也很感動。但全國很多城市裡像我一樣開著小店的人，他們沒有收到一句相同的“加油”，他們卻都一直在默默堅守。

也許，那些體量大的店，疫情過后恢復的能力也更大，他們之前很少涉足外送，這次也算是交足了學費。我個人的感受是，未來我可能會推動訂單式外送，會更加強調體驗感。同時，經過此疫，我對菜品的食用安全，自我要求會更高……

這段時間，我也有更多閑暇關注新聞了。

商務部給出的數據顯示，2019年的春節假期（2019年2月4日-10日），全國餐飲行業銷售額約10050億元。而今年春節，中烹協調查的數據是，78%的餐企營收損失100%以上，全國約600萬家餐廳顆粒無收。

這樣想想、看看，我的內心常常柔軟起來：不經歷疫情，我很難發現，原來客人一直這麼的需要我們，需要“福巧”在每一個特別日子裡，帶給他們儀式感和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