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古代“美男”

　　钟 菡

　　现代可谓是一个重“男色”的时代，常在各色网帖里看到有人罗列古代四大美男、十大美男云云，版本虽各异，然而若韩子高、董贤等男宠几乎占下半壁江山。我的老师胡中行教授曾在《文化中国》栏目评点过历史上的美男，单独拿出来细述的，只有陈平、潘安、宋玉和兰陵王而已。其实，古人就曾列过一个权威的美男子榜单。在宋初的类书《太平御览》中，有专门的“美丈夫”一部，所列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美男子。这里面，就有一位出身上海的贤俊，如今却未曾被现代人的榜单“提名”过，实在可惜。

　　说到美男的代表，恐怕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潘安。在《太平御览·美丈夫部》里面，就载了潘安“掷果盈车”的事迹，相比之下，其上面的一条就不那么著名：“尚书闵鸿见陆云，奇之：‘此儿若非龙驹，则是凤雏。’”这位被称作“人中龙凤”的陆云想必不少松江人都熟悉，他是东吴大司马陆抗之子，在文学上颇有名气，近来还被尊为对联的“始祖”。

　　当然，若仅凭此而进入“美丈夫”之列，似乎未使人信服。大约当时人所写的《陆云别传》里，称他“儒雅有俊才，容貌瑰伟，口敏能谈，博闻强记”。古人惜墨如金，“容貌瑰伟”可不是随便讲的，足见其相貌非凡。且“瑰伟”有别于“状若妇人”的阴柔美男，比较纯爷们。陆云还有一个名气更大的哥哥陆机，然而陆机却没能进入“美丈夫”之列。《世说新语·赏誉》篇载，“士龙为人文弱可爱，士衡长七尺余，声作钟声，言多慷慨。”可见，陆云虽然长得伟岸，性格却温柔随和，很讨人喜欢。陆机呢，大概因为个性太强，脾气不好，让人觉得有些害怕，所以名落孙山了。

　　陆云不仅长得帅，而且“萌”，可谓是一萌系美男。陆云的“萌”在于他笑点很低，常常笑得失控。史书记载说，陆机初到洛阳，拜访当时的权贵张华，张华问他陆云在哪里，陆机答道，“云有笑疾，未敢自见。”张华这个人臭美爱打扮，喜欢用帛绳缠胡须，不知是怎么个缠法。《三国演义》里，曹操曾赐关羽纱做的囊，给他护美髯，大概胡子长了套起来，在当时不算怪事，即便张华系了个蝴蝶结，陆机见了也没觉得怎样。然而过了一会，陆云来了，“见而大笑，不能自已。”

　　陆云还差点给自己“笑死”。有一次他穿着缞绖上船，于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因而“大笑落水，人救获免。”缞绖就是丧服，按说去参加葬礼，即便不是真伤心，也要表面装作哀痛，但陆云见了自己穿丧服的样子就是憋不住笑，甚至笑到一头栽进水里，差点又是一桩丧事。

　　这两出都来自《晋书》的《陆云传》，陆云仿佛是笑着登场的，带点魏晋名士的洒脱范儿，也非常可爱。这让我想起《聊斋志异》里，跟陆云“同病相怜”的婴宁。婴宁的母亲唤她出来见表哥王子服时，她便嗤嗤笑个不停，还曾因狂笑不止从树上跌下来，跟陆云的大笑落水如出一辙。史书和小说原本是一家，蒲松龄写《婴宁》时，真不知是否参考了《陆云传》。然而陆云其实命途多舛，西晋灭吴，他作为“亡国之余”与哥哥一起入洛求仕，忍受了许多嘲讽和白眼，但他还能大笑着面对曾“固劝伐吴”的张华，不卑不亢，可谓通脱。

　　《太平御览》中所列的“美丈夫”更注重人的神采、风韵等等，也就是说不仅看外在，还要看内在美。近日有新闻说，南京挖出两座六朝古墓，有一座便是“著名美男”韩子高的墓，引起现代一帮花痴女流着口水遐想。然而，像陆云这样可爱又有才的美男，岂非比韩子高更值得遐想么？

(来源: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