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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大院的“红孩子”

2013年03月16日21:24    来源:北京晚报    手机看新闻

  皇亭子大院种了很多梅花,隆冬时节这里虽有几分萧瑟,但春天到来时,却是一片姹紫嫣红的生动景象。

  上世纪六十年代,当我很小时,随父母工作调动,来到了北京,住到了军博地区羊坊店路3号院——新华社皇亭子大院。

  记忆里,我家住的地方算北京西郊,西郊显得肃静、荒凉。往西的长安街上,军博和京西宾馆是引人注目的建筑,离它们不远,低而矮的平房断断续续地散落在大片的麦田旁,那里是村庄,与此紧邻的是用围墙围起来的各类机关、军队大院。

  皇亭子大院是新华通讯总社在西郊的生活区,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北接京西宾馆,西隔小马路与空军大院相望,东邻有色金属设计院,南连羊坊店生产队。听老新华人讲,刚开始筹建宿舍区时,北面、东面还没有京西宾馆和军博,新华社在这片荒凉的黄土坡上建了幢C形楼,只用铁丝网圈上,大院比较简陋。以后,新华社在这里又陆续建起了许多漂亮的楼房,并盖了家属食堂、洗澡堂、卫生所、幼儿园、少年之家等配套设施,水泥围墙也取代了铁丝网,黄土坡逐渐变成了整齐别致的宿舍区,称做新华社皇亭子大院。

  大院地势东低西高,分为前院和后院,十几栋四五层高的苏式建筑围合成几个独立的院落,透着四合院的味道。有曲有直的水泥小路引领着通往各个院落的方向,与错落有致的台阶、起伏的地势衔接,显得浑然一体,自然和谐。楼房的外观、颜色不尽相同,却勾画出一个整齐典雅的大院轮廓。房子大部分是普通的单元房,屋顶很高,生活设施很齐全,少量讲究点的房子卫生间带浴缸和抽水马桶,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能用上这种设施算是稀罕和奢侈的。

  刚住进大院,我感觉这院子真大;庭院里有树有花,后院车库停放着红旗小轿车,少年之家旁边的松树林招来成群的麻雀。我家住在后院南北朝向的黄楼,房子里有一个套间,一个长长的走廊。每每看到楼门口挂着的白色玻璃罩门灯,一左一右,默默地欢迎着来人,我就觉得这楼房好不神气,小孩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建起的各类大院中,新华社皇亭子大院以其典雅秀丽的特质别具一格。

 

记忆里的南腔北调

  大院里的人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我们楼门的住户来自上海、东北、山东、湖南、北京及广东,当时还有一户苏联人家住在楼上四层,母亲是苏联人,女儿长得又高又壮,但住的时间不长,就搬走了。我还记得,搬家时,这户人家的家具装满了一卡车,苏制木壳收音机、电视机等稀奇东西也摆放在那里。我们楼门里的小孩轮番抢坐她家待装车的大沙发,弹着屁股从空中落下,嘴里喊着“冲啊”。

  虽然大家来自不同地方,生活习惯也不同,但邻里关系很融洽。大人们在楼门口或院里晾衣服时相遇,总会用不同地域的口音热情地打招呼。小孩们很快打成一片,到邻居家玩时,推门就进(尽管是独立的单元房,但大家平常不锁门),如果赶上人家做了好吃的,串门的小孩自然也少不了分享一下。

  那时,隔三差五就会有新的住户搬进大院。每当装有大小包裹及家具的卡车停在楼门口,我们小孩就知道又有新玩伴加入了。星期天是小孩子们在一起疯玩的时刻,到了吃饭的钟点,各家的大人会站在楼门口用南腔北调的声音喊话。我们中的一个小伙伴家的阿姨是老北京人,那天,阿姨喊着小伙伴的小名,“饭得了,上楼,麻利儿的”。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还以为“麻利儿”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惹得小伙伴哈哈大笑。

  初夏时节,上坡后院21号楼前的小花园鲜花盛开、争奇斗艳,引来无数只蜜蜂的欢聚。我们小男孩会用牛皮纸做成夹子套在手指上捕捉蜜蜂,被蜇是常有的事,小孩不敢让大人知道,实在疼急了,就会从嘴里蹦出几句叫喊声,那乡音至今还存在我的记忆里。

  因为新华社的许多记者常年驻在国外,大院幼儿园也是当时中央机关少有的全托制幼儿园之一。孩子们一星期或更长时间才被接送一次。小男孩少不了淘气打闹,老师看见了常会批评说“某某小朋友,再调皮,罚你过道站啦,那有西山的大灰狼”。这透着吓唬的语气,对淘气的我们有很大的震慑力。实际上,老师对每个小朋友都是非常好的。记得,每星期老师都会领着我们到宿舍区的澡堂洗澡,机关里的师傅会定期来幼儿园给理发。班上老师组织小朋友玩游戏,教唱歌、跳舞,其他老师弹着一种类似钢琴的木琴伴奏。如果节目排练得好,小朋友有机会到机关大礼堂登台演出。同班小朋友扮演《红灯记》李铁梅片段时的那种稚嫩又认真的表情,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非常有趣。幼儿园的伙食也非常好,每周鱼、肉、蛋一样也不少,下午我们还可吃到糖果。幼儿园的红烧丸子是我的最爱,每当飘着肉香的大桶抬到小饭桌前,我就会不由自主地争着把小铁碗伸给老师。虽然长时间离开父母全托在幼儿园里,但快乐和幸福都放在了我们的小脸上。

  长大了以后,我也逐渐知道了新华社幼儿园的一些情况:它的前身是新华社保育院,于1948年3月在革命圣地西柏坡创建。老校长都是老延安老革命,我们那时的校长是新华社社长朱穆之的夫人周萝大姐。

  邓刚、石少华、穆青、缪海稜、王维真、谢文清等等许多新闻、宣传、文化界的名人前辈那时也都住在皇亭子大院。

 

  感受红色电波

  新华社的办公区在宣武门,因为院子里有民国初年的国会大厅,所以大家也把这里简称“国会街”。平日住在皇亭子大院,白天父母到“国会街”上班,那里一直是小孩们想去的神秘之地。

  当年少的我第一次来到“国会街”机关的西门,看到有威武挺拔的解放军哨兵站岗,我心中对父辈们的工作充满了敬意与好奇。

  因为是小孩,我到传达室报了家长的姓名,领了个出入牌,交给执勤的解放军哨兵,就可以进去了。进入西门往里走,朱红色窗户、青色砖瓦的大礼堂映入眼帘,大礼堂正面墙上有一个大五角星。往南望去,高高的十层大楼矗立在那里,我在想,楼那么高,会不会就是我们小孩常常猜测的给全世界人民“发报”的地点呢?

  机关图书馆的楼顶部同样也镶有一颗红色五角星。图书馆是开放的,里面存放着许多报刊杂志,许多书外面是看不到的,主要是东欧和苏联报刊杂志。小孩可以拿着家长的借书证借书,记得我当时抱了一大摞,因为还在读小学,许多论战的文章看不懂,但我却把国外的画报翻了个遍。尝到了甜头,我有机会就去“国会街”,在那里可以看书、写作业,在机关食堂吃饭,并继续着我的好奇。

  许多老房屋年代久远,但古朴典雅,以前是民国初年的国会议场,现在已成为珍贵的文物建筑。工作区进出管理很严格,十层大楼门口前还有武警站岗,家属是不让进的。虽然看不了“发报”的地点,但我看到了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匆匆的脚步,大楼里的灯光总是通明的。那时,懵懂少年的我还不太清楚父辈们所从事工作的真正意义,但觉得那一定非常重要,因为红军时期就有新华社,新华社就是红色电波,每当这时,我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敬仰之情,我为父辈们感到骄傲和自豪。

 

  燃情岁月

  “文革”期间,学校的课程很少,我们一帮男孩经常玩一些“攻城”、“官兵捉贼”的游戏,把皇亭子大院的每个犄角旮旯都摸了个遍,其间也少不了做些白天斗鸡、掏鸟窝,月黑风高夜下追赶野猫、黄鼠狼之类的事(还没有动物保护意识),为这事,与大院治安巡逻队还发生过误会。

  机关不定时派人来大院放映露天电影,两个高高的木柱子挂上宽大的银幕。大院里的大人、孩子自带椅子、矮凳,老早地过来占地。电影开演前,整个庭院被挤得水泄不通。胶片放映机吱吱作响,银幕里的声音通过寂静的夜空传出很远,每当放映机换胶片或卡壳时,噼噼啪啪的跺脚声瞬间响起来,寒冬里,大家看得太专注,以至于忘记了棉鞋里冻僵的脚丫子。那会儿小男孩最喜爱看的电影有阿尔巴尼亚的《宁死不屈》、《第八个是铜像》,国产的《南征北战》等。

  少年之家的乒乓球室关了,我们就在大院里的水泥球台上打球。我们使用的球拍杂七杂八;正胶的、反胶的、海绵的、甚至光板的都有。人多球台少,大伙轮流PK球技,只有技高一筹的孩子才有资格不下台。为霸占台子,每人都使出自己的绝招;推、拉、削、调、抽甚至发“违规”球偷袭,凡能使得上的招全使上。我们自己组成联队和外院的“比试”,战绩也不算差呢。

  大院离玉渊潭很近。冬天的玉渊潭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成群结队的野鸭子在远处的湖面上自由嬉戏。冰面上寒风刺骨,那时候我们大多穿着灰色、蓝色或棕色的棉衣,但耀眼的国防绿也时常在冰面上闪现。军队大院的子弟,每人身着军绿,外套军大衣,围着长围脖,戴着翻毛的帽子,脚下是一水儿的跑刀,常常围成一圈,显露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仿佛是《血色浪漫》里的“钟跃民”们,很是拔份儿。

  暑假,我们到八一湖游泳,经常是一天两次,全身上下晒得黝黑。由于没人教,我们自嘲为野路子,但个个练就了一身好水性。胆大的孩子敢站在高高的罗锅桥(儿时的叫法)上张开双臂,做着燕儿飞的姿势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后,径直入水。回家的路上,我们也忘不了在大树下挖知了猴。运气好时,我们用湿湿的游泳裤包上战利品,满载而归。回院后,把知了猴用盐水浸泡,洗净,放在铁架上烤,一股诱人的肉香扑鼻而来,在物质匮乏时期,知了肉常是我们半大孩子解馋的美食。

  很多大院外的人说,“你们院的人是耍笔杆子的,文人秀才多”,这话虽不太准确,但也说出了个中缘由。新华社大院是个文职大院,在许多方面有别于军队大院。大院也是个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许多人知识渊博,学富五车,在新闻、翻译等领域有着很高的造诣。

  大人们对子女的学习管教比较严格,小孩子们养成了良好的读书习惯。那时,虽然中美早已建交,但中国与外国交流还很少,学说外语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普及,需要些勇气,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许多小孩已开始在家攻读了。看小说读名著也是人们的业余生活。我们小孩也常看一些课外读物和小说,有时还偷偷看一些有情感描写的所谓“禁书”和“毒草”。大院里,有的人家藏书很多,由于有这个便利条件,小伙伴们之间互相借书也成为了一种时髦。在这段时期,我有幸阅读了许多书籍。现在回想起来,在我上大学及工作后,那段闲暇时光的阅读也给我带来了许多益处。

  岁月如梭,一晃,我离开皇亭子大院已经几十年了。如今每当经过大院西门外的僻静小路,我都会忍不住向大院里面眺望,因为,曾经度过的幸福时光,已成为了我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情愫。(杨音)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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